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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你好，欢迎来到非凡精读馆，我是路一鸣。

今天我要给大家讲一本麦家的小说——《人间信》。这是一本麦家的新书，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一本从心底里喊出来的书。你说，一个人的心底里有什么话非得要喊出来呢？一定是压抑了很久、很深的话。压抑了有多久？可能是几十年，一直都憋着，不往外说。那有多深呢？深到看不见底，说不清楚，就像一团黑黢黢的雾。这雾里边有什么，得凭你想象，可能什么都有，也可能什么都没有。这么说好像有点玄乎。

著名作家王蒙对这本小说的评价是：“《人间信》是人间写的信。但是，‘信’字又有一种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就是人和人之间能了解到什么程度，能信任到什么程度，能够隔膜到什么程度。这都是每个人的生活当中都会碰到的。”“翻译”过来就是，别人对我永远是未知的。再往前一步，我对我自己可能也是未知的。一个人能有多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干出什么事来，说不清楚，预测不了。比如，有的时候“我们”会听到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抱怨说：“你不了解我。”这要放在日常对话的语境之下，这么说就显得两个人很生分。读完这本小说，你就会发现这根本就是作者眼中生活的公理，不用证明，本来就这样。

小说里边每一个人物的生活轨迹都充满了矛盾和戏剧性，一个反转接着一个反转。你没办法用因果关系、善恶有报去猜这个人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哪怕是你最亲近的人，这种感觉就是不可理喻，并非不讲道理，是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就那么发生了。所以读完这本小说，你会有点回不过神来，这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就像心底里的话终有一天被你大声喊出口的时候，你身边所有的人都会大吃一惊，不知所措，包括那个喊话的人也会如此。

那个人是谁呀？就是麦家。这个小说里边，主人公跟父亲曾经有过非常激烈的冲突。最激烈的那一段冲突其实就是麦家自己真实的生活经历，被他原封不动地写进小说的情节当中了。直到麦家长大成人，他都没有迈过那道坎。所以有的人读完这本书会说，这是一个困在童年里的人。

你看看，这书里边还给“我们”准备了一个书签，我特别想把这个书签上的话读给大家听。麦家说：“我想掂量人性深里的一些东西，和读者分享在挣扎中站起来的勇气。”什么感觉？就是作者以小说的主人公的身份，想要拼命地摆脱过去，又被过去死死拽住的感觉。这就是我读这本小说的时候收到的最强烈的信号，这种信号其实在这本小说的第一章就显露出来了。

一、绳子：小姑的死

第一章特别短，第一章的标题叫“绳子”。在这一章里，顺便也介绍了“我”家里都有什么人，有爷爷、奶奶、大姑、二姑、爸爸、小姑。

小姑很漂亮，美得像朵花，村子里边谁见小姑都说她美得像朵花，但是小姑十六岁的时候上吊自杀了。小说写完小姑上吊自杀，连续写了几个“不知道”：“我不知道小姑长什么样，不知道小姑叫什么，不知道她的忌日，不知道她的坟在哪儿，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死。奶奶知道，但是一辈子都没说。”这个“一辈子都没说”是作者在这本书里写的一种隐喻。我读出来是这种感觉，隐喻什么呢？就是这个世间万物、万事、万人都不可知。

小姑后来其实被家人发现了，然后被爷爷救下来了。但救下来之后，小姑的舌头收不回去了，因为她一生气、一着急、一激动，舌头就吐在外边了，就真的跟一个吊死鬼似的。她就经常被村里的孩子们嘲笑戏弄。几个月之后，小姑还是抑郁而死了。不光小姑死了，小姑的死还带走了爷爷。爷爷上山砍竹子的时候，被山坡上突然滚下来的石头给砸死了。

这一章的标题为什么叫“绳子”？这绳子干吗用的呀？你可能说那根绳子是小姑上吊用的。不是，小姑上吊用的那根绳子，是当地人放竹排的时候救命用的。放竹排什么意思？这个故事发生在哪儿？在绍兴富阳，满山遍野都是竹子。竹子砍倒之后，扎成排，捆成捆，送到苏锡常地区可以卖钱。所以这儿的农民经常上山去砍竹子。放竹排遇到浪大的时候，人容易被浪打下竹排。那怎么办呢？系根绳子，一头系在腰上，一头系在竹排上。这是当地人的救命绳，一旦落水了，不至于被水流给冲走。所以爷爷用这根绳子捆在身上。

这种描述，我读出来是什么感觉？救命的绳子也可能要了你的命，因为小姑上吊用的就是这根绳子。这是这本小说的第二个隐喻：人和原生家庭的连接，它可能帮助你，可以救你的命，也可能伤害你，可以要了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