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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三：心理治疗如何抚慰原生家庭的不幸

01 爱就是焦虑吗？

接下来我们就进入书中的第三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名字叫作夏洛特，她今年25岁，是个大学毕业生，刚刚工作三年。她来找洛莉做心理咨询，单纯是因为她对自己的生活不满意。比方说，她对工作感到厌倦，觉得跟父母相处很困难、恋爱当中又老是碰到渣男，以至于她每天晚上都要靠喝酒才能放松自己。她觉得很焦虑，但又不知道焦虑的点在哪儿。所以她想尝试一下通过心理咨询来改善自己的现状。

在心理治疗当中，像夏洛特这样的来访者也是很常见的——他们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解决什么问题，但就是感觉整个生活状态都不太好，这个时候就需要心理咨询师抽丝剥茧，找到来访者心理问题的本质和核心到底是什么。

为了帮助夏洛特定位她的核心问题，洛莉就跟她聊了起来。夏洛特是一个非常青春、有活力，而且言谈举止都很夸张的女孩。这一天她刚走进洛莉的咨询室，就跟洛莉说：

“天哪，你一定会杀了我的！”

洛莉心想：发生啥天大的事了？

夏洛特告诉她，因为她每周都是在固定的时间来洛莉这儿做咨询的，所以每次在门口候诊的时候，她都会碰到一个小哥。小哥是来找另外一位咨询师的，也是每周固定这个时间在门口候诊。小哥跟夏洛特年纪相仿，他们每次候诊的时候都会看到对方。结果一来二去，这两个人居然擦出了火花。他俩甚至会在候诊室里一边假装玩手机，一边却忍不住偷瞄对方。

直到这一次候诊的时候，小哥居然直接过来问夏洛特，他说：

“所以，你是怎么了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搭讪完全打了夏洛特一个措手不及，她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到走进洛莉的诊室，她才懊悔自己错过了这样的一个搭话的机会。所以她一开口就跟洛莉说：

“天哪，你一定会杀了我的！小哥好不容易跟我搭讪，我却搞砸了，天哪我真恨我自己！”

但夏洛特和小哥的暧昧戏码并没有就此结束。夏洛特觉得自己好像动心了，因为这个小哥就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是自己的“菜”。

洛莉却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觉不妙，因为她觉得，夏洛特描述的这个男生，听上去好像不太靠谱。果然，在他俩暧昧了几周之后，还是在候诊区，夏洛特看到小哥这次居然带着另外一个姑娘一起来接受心理治疗，那个姑娘看上去像是他的女朋友。

洛莉一听，心想，还真的是。

夏洛特痴迷于她所谓的“菜”——就是不断地被具有某种相同特质的男性所吸引，一次又一次地落入相同的关系陷阱，这种表现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其实也是一种强迫性重复。甚至夏洛特自己都意识到她有这种强迫性重复，但她就是改不掉。

通过分析夏洛特喜欢的男孩类型，洛莉发现，所有让夏洛特心动的男生，都是能激起她内心焦虑情绪的。就是说，当夏洛特对一个男孩产生焦虑感的时候，她会觉得，这就是心动的信号。

这样我们就不难理解了，为啥夏洛特对靠谱的男生不“来电”，因为他们太靠谱、太实诚了，实诚到了让她一点焦虑情绪都没有。所以说，在夏洛特无意识的认知里边，她其实是认为，爱就等于焦虑。

那么爱真的就是焦虑吗？为什么焦虑感会让人觉得是心动的信号呢？关于这个问题，心理学做过很多实验，其中最著名的叫作“吊桥实验”——同一个女生，在吊桥上遇见她，比在实验室里遇到她更让男生心动。因为摇摇晃晃的吊桥所带来的紧张和刺激，跟我们在谈恋爱时心动的感觉，在生理体验上非常接近，以致我们分不清楚这种心动、心悸，到底出于被某个人吸引，还是出于害怕掉下去。对夏洛特来说就是这样，当她在人际关系当中感受到了焦虑，她开始出现相应的生理反应的时候，她会觉得这就是爱的信号。

但事实上，爱是一种非常多面的情感。我们在前面讲朱莉的故事的时候就已经说到，爱里面有付出、包容、嫉妒、原谅，其中确实也包含着一部分的焦虑，但焦虑并不等同于爱的全部。

所以，通过对夏洛特在亲密关系当中这些典型例子进行分析，咨询师洛莉就大致能够勾勒出夏洛特这个人的整体画像：她缺少对于爱的正确理解。她像是一个一直站在吊桥上的人，不断地用焦虑程度来衡量亲密关系。同时，站在吊桥上那一种刺激感和紧张感，也成了她生活当中的主旋律——她经常酗酒，喝得不省人事，还喜欢超速驾驶，也沉迷于从短期的激情式恋爱当中获取快感。这种人际关系不稳定、找刺激、酒精成瘾，其实都是边缘型人格的表现。

讲到这儿我们会发现，通过心理治疗，咨询师洛莉其实帮助夏洛特揭开了她心理问题的真正内核——她在生活当中泛化（心理学术语，这里指对于某个具体事件的特定情绪被延展到整个环境当中，以至于对环境都产生了这种特定情绪）的焦虑感只是表面现象，她真正要学会的是如何从“吊桥”上走下来，如何真正地爱自己和爱别人。如果她不能学会这个课题的话，我们在上一个故事当中描述的瑞塔的困境，就是夏洛特的结局。

在后来的治疗当中，洛莉就非常努力地想帮助夏洛特从“吊桥”上走下来，使她改变这种生活方式。但夏洛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喜欢“吊桥”上刺激的生活，玩的就是心跳，所以一直不太配合洛莉的治疗。直到有一次，洛莉看到夏洛特手臂上打着石膏进了咨询室，她跟洛莉说自己昨天因为酒驾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把车都撞报废了，幸好自己只是手臂骨折。

那次交通事故让夏洛特有点意识到，自己的生活方式是危险的，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所以她开始逐渐配合洛莉的治疗了。

02 为什么老遇到渣男？

随着治疗的继续，洛莉就发现，夏洛特还有两个很明显的特征：

首先，她很少表达自己除了焦虑以外的任何感受。比如说她会用非常呆板的语气跟洛莉说老板如何表扬了自己，洛莉要经过细品才能体会出来：哦，原来她有那么一丁点儿自豪的情感在里边。

其次，她经常因为一些非常个人化的琐事来寻求洛莉的建议。比方说，她会问洛莉：“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在今晚就完成工作汇报文档？”“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再去照一张X光片？”这些琐事很容易分散咨询师的注意力，使治疗的进程被打断。

洛莉对夏洛特的治疗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进行着，直到有一次，治疗终于打开了突破口。这一天，夏洛特跟洛莉描述了一则让她看得落泪的电视广告，这则广告的内容是这样的：

有一个晚上，一只狗妈妈在开车，她的后排坐着一只狗宝宝。狗妈妈通过后视镜看到自己的宝宝在后座上睡着了。她充满爱意地看着狗宝宝，并且把车子开回家了。但就在狗妈妈停好车并且熄了火的时候，狗宝宝醒了，它开始不停地汪汪叫，表示还想继续兜风。狗妈妈很宠溺地看了狗宝宝一眼，还是继续载着它出去兜风了。

这条广告确实很温馨，但是夏洛特好像特别受广告的触动，当她跟洛莉描述完的时候都已经哭得泪流满面了。洛莉觉得夏洛特这个表现也太反常了，因为她之前一直都不爱表达自己的感受，今天居然能因为看一则广告就哭成这样。

夏洛特告诉洛莉，她非常希望自己的生活当中也有这样一位“狗妈妈”，能无条件地爱自己、关照自己，但是她没有。她自己的妈妈因为抑郁症而沉迷酗酒，每天回家就是倒头就睡，根本不管她。夏洛特的爸爸又常年以出差为由不在家，而且每次回家几乎都会当着夏洛特的面跟她的妈妈肆无忌惮地吵架。所以，夏洛特从很小的时候就要被迫学会独立，既没有人听她表达自己的感受，也没有人会在她面临选择的时候给她出谋划策。这就是为什么夏洛特一方面很少袒露自己的真实情感，另外一方面又喜欢在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上都寻求洛莉的建议。

所以说，原生家庭当中的缺爱，造成了夏洛特的强迫性重复。

听到这儿你可能会问了，夏洛特的原生家庭既然不幸福，她现在应该会努力地去追求一段幸福的亲密关系才对，为什么会强迫性地谈一段又一段不靠谱的恋爱呢？

其实夏洛特这种表现，在精神分析里叫作“移情”——人会把原生家庭里，或者是早年的人际互动模式无意识地投射到当下跟其他人的人际关系当中。比如说，我们刚才说的，夏洛特的父亲总是不在家，总是表现得很不靠谱，让夏洛特对父爱感到很焦虑。所以在后来的亲密关系里，夏洛特就会把这种跟父亲的互动模式投射到她的恋爱对象身上。她会强迫性重复地去喜欢那些跟她父亲一样不靠谱的男性。在这种重复中，她在潜意识当中可能有一个更深层的念头——